“如今社会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王根业在冬天的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缩在被窝里对妻子无缘无故地说了这么一句。妻子一愣,问:“此话怎讲?”他就再也不说了。那天晚上,窗外的西北风呼啸着削过寂静的夜空,他听到了屋顶上有一块瓦被风削到了地面,碎了。
明年永乐县换届选举,正副县长12人只有一位副县长年龄到期,即将去人大或政协。把到人大政协任职称为“退居二线”,这种说法是不妥当的甚至是错误的,因为县长都是要经过人大选举通过才能算数。尽管如此,永乐县政界各等人士的目光还是一致咬住了副县长的位子。今年春天雨水稠密,县城的空气中雨雾蒙蒙,石板街上湿漉漉的,一些老人和孩子在春天柔软而抒情的雨中跌倒在石板街上,极少数人摔断了胳膊和腿,他们住进了飘满了福尔马林气息的医院,他们疼痛难忍咬牙切齿。就在这个许多人跌跤的季节里,县城里议论纷纷谣言四起,关于副县长人选的各种版本的传说像流感病毒一样在水气很重的街巷里四处蔓延。
舆论界将副县长人选的第一位定为永乐电子仪表厂厂长崔恒大,这个靠造老鼠药起家的乡镇企业的厂长年创产值超亿元,每年上缴利税近千万元。崔恒大的名言是“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办不到的事”,像他这样的人在永乐县只有他想不到的荣誉,没有他要不到的荣誉,而且这个头发长年累月油光涤亮一丝不苟的崔恒大跟梁为县长是人所共知的“铁杆”,梁县长经常在开会时引用崔恒大的名人名言,有人说梁县长坐的“奥迪”就是崔恒大送给县政府的。现在企业家有了成绩后,一般说来,大抵都是要弄个官当当的,潮流就像流行歌曲一样,挡也挡不住。第二位人选是铁树镇镇长郭槐,郭槐三年前从县政府法制局局长的位置上下乡任职,本来就属于政治镀金,而且这个镇如今已成为富甲一方的亿元镇,镇里修了一条1.5公里长的“小康大道”,被省建设厅命名为“全省小城镇建设示范镇”,一面弧形的铜匾挂在郭槐办公室正面的墙上,铜匾旁边是铁树镇全息摄影巨幅照片,铜匾与照片相互配合相得益彰。镇上“小康大道”马路宽阔绿树成荫,路两旁店铺林立,歌馆酒楼美容院洗脚屋一应俱全,有人检举说“小康大道”两旁的四十多家的美容院洗脚屋都是妓院,因为小镇上的人从来都不需要美容而且都是在家里洗脚,紧挨328国道的这些美容洗脚的地方都是为过往司机开的。县文明委明查暗访数次,结论是:查无实据,纯属诽谤。第三位是县石油公司经理洪秀芳,洪秀芳明显的优势是年轻,不便说的优势是漂亮。据说有一次在酒桌上,她向某高官勾了一眼,某高官竟将夹着海贝肉的筷子往鼻孔里塞。32岁的洪秀芳手眼通天,她到北京跑了一趟,很轻松地就为没有受灾的永乐县弄来了八千吨救灾油,一转手,净赚八百万,全县许多国营企业职工下岗失业揭不开锅,而石油公司五百多职工不仅工资按时发,年终还发了许多苹果、鸡蛋、牙膏、卫生巾等福利。县里领导都很器重她。女人如果很漂亮,大多数男人都是愿意为她犯错误的;如果一个女人既漂亮又有才干,她的能量就可以创造一个世界或毁掉一个世界。
在树叶一样密集的副县长人选传说中,没有一个人提到本篇小说的主人公王根业局长。
自秦代郡县制初始,永乐就设县建城,两千两百多年来,永乐的县丞、县令、知县、县长、县革委会主任加起来比一个团的兵力还多,但真正名垂青史的县官几乎没有,45%以上的县太爷死后都葬在永乐,如今“荒冢一堆草没了”,且又有80%以上的坟墓下落不明了,包拯、海瑞等人都在距永乐三百多里外的邻县做过知县,可就是没到过永乐。清嘉庆年间本县修过一部永乐通志,修志的班子以黄延训为首,黄延训籍贯生平不详,但据其修志的态度,可能与司马迁有相似的痛苦经历,因而居然修不出一个令子孙后代感到光荣和体面的县官来。但明朝本县进士赵省三留下的《尚节堂·夜雨孤灯录》中提到了政绩显赫的唐朝县令张萧,唐天宝九年,张萧自陕西赴任永乐,三年修城郭十二里,拦水筑坝灌溉农田三十万亩,此水坝即今天的“梦天湖”,张县令勤政廉洁大胆改革,加之兴修水利,任期内百姓丰衣足食社会安定团结。唐天宝十二年,县令张萧下令在县衙后面用石头垒了一座人造小山,上面建了一个四角亭,命名为“梦天亭”,登亭极目远眺,永乐方圆数十里江山尽收眼底。梦天亭四根十二段圆花的红木柱上勒刻进两副对联,第一联写永乐风光,由当时的社会贤达创作,“檐横翠嶂秋光近,风起碧水晚霞远”,第二联是县令张萧亲自撰写,内容是“东篱采菊见诸葛,西岭祈雨遇张萧”。此联赤裸裸地吹捧自己是老百姓遇天灾大旱时的及时雨,而诸葛孔明只不过是玩赏风月摇唇鼓舌的一介闲人。此联一出,举县皆惊,有人上书州府和朝廷,不久在一个月色凄迷秋风萧瑟的夜晚,张萧悄悄地离开了永乐,有人说他的离去与对联有关。因为新县令一到任,就命工匠铲除了“西岭祈雨遇张萧”一联,此后逾千年“梦天亭”残缺一联无人能对无人敢对,在近些年的一些文艺晚会中此绝联常常当作娱乐节目中一道题来征集下联,竟然也没有一个大家公认的下联。黄延训修的县志中如此记载:“县令张萧,举凡三年,皆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永乐十年九旱,哀鸿遍野,张萧意欲拦水筑坝,遂征民工十数万,开山凿石,昼夜不止。本为善举,却不恤民情,历二载又三月,田地荒芜,死伤者万余。及至修梦天亭,彰显其政,为世人不齿;抑诸葛扬县令,贻笑天下。众下皆曰:张萧张狂。”
黄延训究竟能否以公正和公平的心情去记述永乐历史上成群结队的县令们,值得怀疑,因为将近一个团的县长们总得有一两个英雄豪杰,通览厚厚十二册县志足见黄延训言辞尖刻且对领导干部缺少实事求是的态度。嘉庆年间的阳光与汉朝的阳光基本相同,黄延训虽与司马迁不可同日而语,但黄延训目光里的历史比司马迁更加黑暗。最近几年,永乐县有识之士多次在人大会上呼吁重写历史,王根业局长也在提案上签了名,可历史上的人物早已咽气且资料不全事实真相也无法查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包括王根业局长在内的大多数人士基本上一致认定,张萧是一个有政绩的县令,最起码十二里城郭和拦水筑坝至今一目了然。至于说领导干部好大喜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好大喜功从正面来说就是理想宏伟进取心强,再说从中外古今看,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有点好大喜功的,比如秦始皇修长城里根总统搞星球大战计划。因此张萧败走永乐,主要是出在那副对联上,既然政绩已经显赫,何必百般张扬,官场毕竟不同战场、每一刀砍下去都要见血。官场上许多事只能做不能讲,许多事只能讲不能做,不了解其中的变数,无论是在唐朝天宝年间,还是在张萧已死去一千多年后的今天,都是要栽跟头的。
王根业在49岁这一年弄明白了这些道理,但跟头却是栽在十二年前。那一年,他37岁,也就是成语上说的“风华正茂”。
风华正茂的37岁的县财政局局长王根业被新上任的县长吴涛和组织部长找去谈话。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春天的早晨,他夹着黑色的人造革公文包心情良好地向县政府大楼走去,早饭吃了两根油条,嘴里余香徘徊不去,因而满街炸油条的香味使他感到很亲切。一路上,上班的人们很尊敬地跟王局长打招呼,这位财神爷在县里是公认的行情看涨的政坛新秀、许多年龄可以做他长辈的人都以能结识王局长为荣。那天早晨王根业想,这次人代会自己没有被作为副县长候选人,肯定是县长和组织部长劝他不要有思想包袱要轻装上阵来日方长。王根业准备说,“我还年轻,一切听从组织安排!”走进县长吴涛办公室,吴县长起身与他热情握手并招呼他坐下,秘书小何送来了一杯绿茶。落座后组织部长将两张盖有红印的任免职通知递给王根业,吴县长说,“在哪儿干都是为了党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放心大胆地去上任,县政府支持你!”王根业看着县长与部长亲切而和蔼的表情,刹那间一种“完蛋了”的感觉异常尖锐。他用僵硬的目光扫视着通知,就如同在大街上走路时平白无故地被人打了一耳光又踹了一脚而且还看不到拳脚来自何方。免职通知上写着:“根据工作需要,经研究决定,王根业同志不再担任永乐县财政局局长职务。”任职通知上写着:“根据工作需要,经研究决定,王根业同志任永乐县地震局局长职务。”王根业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一束明亮的阳光照耀着他已经涨红的脸,并清晰地反映出他额头上的虚汗层出不穷。王根业问为什么,吴县长说根据工作需要,王根业说我这个财政局长在这个山区小县里每年精打细算保证了财政预决算的顺利实施我有什么错误,组织部长说:“没说你有错误,这是根据工作需要,是集体研究决定的,再说你的级别又不变。”王根业说:“我不懂地震,我要求在财政局当普通办事员,不当局长。”吴县长语气温和地对他说:“你是人才,怎么能不当局长呢?省长书记还流动呢,八大军区司令员还对调呢,怎么就你不能动?”吴县长看了一眼组织部长,组织部长说:“我们今天找你来是向你宣布决定的,不是来跟你商量讨论的,你不当局长也只能是不当地震局局长。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交一个辞职报告来,然后到地震局免去你的职务,你看怎样?”王根业自己就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战俘,于是就不再说话,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窗外的阳光面粉一样的稠密。
吴涛县长就像股市开盘时一步跳空高开由县统战部长直接当选为县长,这出乎许多人预料。有的人说吴涛当县长是因为他大学本科毕业学历高,但更多的人说吴涛有个舅舅在省里当大官,换届选举前由市长陪同来县里工作调研时在酒桌上敲定的。现在社会上伪劣产品很多,伪劣传说也很多,比如说某某首长金屋藏娇,某某首长被抓起来了等等。如今随地吐痰不自由了,随处乱说却很自由,不像文革说错一句话就关进大牢,这是社会进步,但也造成了社会混乱,许多传说和顺口溜严重损坏了政府和领导干部的形象。县城里有人居然在酒桌上说吴涛在统战部既无工作可做更无政绩可言,因为永乐地处偏僻山区,日本鬼子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却没有占领永乐,国民党对这里也没多大兴趣,全县无一人跑到台湾,只有文革时一位偷生产队耕牛的盗窃犯偷渡逃往香港,是死是活还是一个悬念,如果遇到了,抓进监狱即可,谈不上统战。县里也没有什么民主党派,统战部每年春节在县直机关象棋比赛时总拿冠军,后来有人对吴涛说:“你们再拿冠军,我们就不参加了,让你来统战。”吴涛说:“我现在就统战,今年春节保证不拿冠军。”后来果然如此。王根业当财政局长时对这个胖乎乎的吴涛没怎么在意过,见面时勉强点个头,年轻气盛的王局长多少是有点目中无人的,这在许多年后,他自己也充分认识到了这是官场的大忌。
王根业并不认为当官非得靠后台,他自己本是县财政局行财股的一名普通办事员,只因在全省珠算比赛中夺得了第一名而被直接提拔为副局长,那时候没有普及计算器,王根业的绝活是眼睛看着数字而不看算盘,盲拨算珠一天竟无一处差错。1986年干部要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财会专业毕业的三十五岁的王根业又直接被任命为财政局长,当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组织上有些草率,但他感到更多的是清正公平任人为贤。他当时对县长说:“能不能让其他同志来干,我太年轻,没经验。”县长说:“小平同志不是说了吗,‘我二十几岁就做大官了’,你都三十几岁了,一个小官还不能做吗?”农民出身的王根业上任后果然将并不宽裕的县财政理得井井有条,在财政周转金使用上,他对全县乡镇企业进行筛选,将效益差的钱庙乡农机厂断奶并将接受该厂“永久”自行车和腊肉的农财股长撤职查办,将年龄比他大十多岁的老资格副局长挂起来分管工会和计划生育,因为他将一笔十五万元的财政周转金私自放给了个体木材加工厂老板,钱虽还了,但用错了地方。王根业在财政局全体员工会上,涨红了脸,他说:“我们的每一分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们乱花钱用错了钱,就等于是喝老百姓的血,是吸血鬼!”讲到具体事实时,他拍了桌子,拍桌子是以前工农干部的作风,王根业这样做引起了局里部分人的议论,他们说,王根业没当官时人很温和,怎么一当上官就凶了。一位看过柏杨著作的工会干事对旁边的几个人说:“柏杨讲了,人在当官的时候变成了鬼,下台后就又还原为人了。”这话刚好被上厕所路过的王根业听到了,他对工会干事说:“我告诉你,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王根业一发火就额头冒汗,中医上称“肝阳上亢”,少数老同志认为这是沉稳不足冲动有余。一次在塘坎乡羊毛衫厂检查财政周转金使用帐目回到局里后,随王根业同去的几位农财股的人每人接受了一件羊毛衫,农财股长小杨还自作多情地将一件羊毛衫送到了王根业的办公室。王根业一拍桌子,“人家小小的乡镇企业能赚几个钱,你一件他一件的,不垮才怪呢,你给我马上送回去!”王根业随后又给厂长打了个电话表示道歉,厂长深为感动,让乡里宣传干事写了一封表扬信投给市报登了出来,县长看到后不停地用手敲着茶杯,连声说好,在一次科局干部会上县长激动地站起来说:“我们就是要把这样作风正派为政清廉的同志选进领导班子。”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之后,县城政界一致认为三十多岁的王根业非上不可,下一届副县长非他莫属。农民出身的王根业也认为,自己没有后台,要想更上一个台阶,也只有靠作风正派为政清廉为自己奠定基础了。财政局上下对王根业的训人冷酷无情虽有不满,但他的为政清廉是大家公认的,虽然大家少了不少灰色进项,但人心不古,清贫有时能换来崇高,人一崇高就有了些伟大的感觉,只要有可能,每个人都是愿意让自己崇高伟大一下的。1988年全县科局干部中只有王根业家里没有彩电,那时候,他女儿在上学,妻子在县政府招待所食堂,每月还要给乡下老父亲三十块钱生活费。
“根据工作需要”对于下级来说永远就像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语,王根业到地震局上班后一直思考为什么需要一个业务熟悉的财政局长到不熟悉业务的地震局当局长,答案有许多种,但没有一种是准确的可靠的。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从中央到地方都是“根据工作需要”来进行干部调整和任免的,反正又不是对他一个人专门制订的一个理由,“根据工作需要”就是根据工作需要,没有必要想得太透也不可能想得太透,这就像幸福的感觉一样,你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幸福,他当初突然提升为财政局长时就是这感觉。县城里的人对王根业调到地震局议论比较多的是王根业得志便张狂,大权在握,自以为是,得罪人太多,协调关系能力很差,一位退休的资深政坛人士说:“太嫩了!”
王根业有一件说不出口的事,如鲠在喉,此事证据不足且说出来又有损新任县长吴涛的形象,因此他就一直埋在心里并在夜深人静时认真反省每一个细节。1987年也就是王根业任财政局长的第二年,在一次科局干部会散会后,统战部长吴涛拉住王根业的手就像与组织上失散多年吃尽苦头的地下工作者突然遇到了接头人一样,死死地攥住不放,“王局长,晚上我请你在醉轩居喝酒!”王根业说:“晚上我有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吴涛说:“酒盅一端,才能身轻心宽,现在一时可说不清呀!”王根业说:“老吴呀,我财政局可不像你统战部,下棋总能拿冠军,我实在没时间。”吴涛松了手,笑着说:“王局长,我就实说了吧,我的‘上海’轿车实在跑不动了,能不能在预算外增加一点资金,换一辆桑塔纳,普通型的。”王根业吃惊地看着吴涛,“你开什么玩笑,几个乡的学校打来的报告压了一大堆,财政紧得只能保工资了,再说学校倒下来是要死人的。”王根业说着就走了。吴涛看着王根业的背影一言不发,他将烟头扔到地上,用皮鞋踩灭。不久一份由县长批示过的统战部“关于申请更换交通工具的报告”送到了王根业的案头,县长在报告上批道,“请财政局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办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滑头的批示,“酌情办理”是可办理可不办理,因为“实际情况”是“上海”轿车跑不动了可以换,而县财政紧张也可以不换,这种踢球的批示王根业见得多了,他和县长已达成默契,像此类批示可以压住不动,但不能把球踢给县长,县长事太多不能缠上过多的矛盾,因此这份报告就没有下文了。官场批示很有讲究,比如说,如果批“请财政局从预算外资金中给予解决”,这就是明确指示要办的;如果批“请财政局王局长给予解决,并将办理意见报我”,这就是必须要办的无论如何也要办的;如果批“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办理”,就是可办可不办的;如果批“请财政局按有关规定办理”,这就是完全可以不办的。王根业将报告压到年底也没有答复是否可以换桑塔纳轿车,统战部秘书在冬天来临的日子里最后一次到财政局找王根业,王根业说:“你回去跟吴部长说,局党组没有批准你们的报告。”秘书全身结构很不合理但眼睛却长得非常漂亮,是属于“炯炯有神”的那种,他很谦恭地说:“王局长,我们吴部长说了,车子不买了,他要我来拿回报告。”王根业站起来握住秘书的手,“太好了,太好了,你代我向吴部长表示感谢。”晚上,王根业又打电话到吴涛的家里,“吴部长呀,实在对不起你呀,刘巷乡学校果真倒了,两死一伤,我已建议县直各单位所有干部每人捐出十天工资,将全县学校维修一遍过冬。”吴涛在电话里说:“小王呀,你也是为了党和政府分忧才这么做的嘛,我看这很好,完全应该支持,所以就不换车了。”王根业一阵感动,头上又冒出了些热汗,不过,他觉得吴涛今天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头。
王根业当然没有想到不久的人代会换届选举,县长已调市委任秘书长,吴涛作为了县长候选人。十二年前,像吴涛这样虽无显赫政绩但也没有任何过错且人缘又好的人是很容易一次性通过的。
王根业看到吴涛县长跟他谈话时亲切和蔼,实在说不出吴县长这是一次政治暗算,况且不买车是吴涛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把换车看成是王根业换岗的原因,这是拿不到桌面上的。吴县长说的也有道理,“省部级干部都能交流,八大军区司令还能对调,怎么你就不能动呢?”
一切都是工作需要。(一)